容恪言辞温和:“并非劳神,而是分忧。你能处理好政务,孤便能安心启程向北。”
“皇兄要去前线?但你刚刚才……”
“这是我的职责,母后是替我去的。”
“可战事已经平稳,母后不日便能回来了,皇兄或许不用去了。”
容恪不置可否:“希望如此。”
这回答倒让容怡惴惴不安起来,容恪从来不会随口一说,必定是有所依据。
她急问:“难道还会有变故?”
“能渗透朝廷如此之深,此人必定筹谋多年,多半还留有后手。”
容怡闻言抿紧唇,眉宇笼罩着一抹焦色,她突然很担心母后。
“皇兄你何时启程?”
容恪并不确定,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还需要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容怡,玉山派那处如何?”
容怡一时没反应过来:“玉山派?”
“内鬼。”笃定两字落下,明明昏迷许久,世间万物却好似仍在他的掌控之中。才醒来不到一天,已经将所有的事情明彻于心,甚至有了判断。
容怡有些慌乱,皇兄的言外之意让她的手脚发麻。
当日她将朝廷与玉山派一并列入内鬼名单,但等到朝廷这边有了结果后便不再将注意力放在玉山派那处。
若是玉山派真的有内鬼,那她不就……
“皇兄,我……”容怡慌乱地攥紧衣袖解释。
“是我太蠢了。”
容怡感到莫大的羞愧。明明还不能确定,但因对容恪盲目的信任让她提前论定了自己的失误。
珠玉在前,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自乱阵脚。
“还没有影子的事情,与其提前自责,不如及时行动。”
容恪的声音温和却不温柔,一只手落在她的发顶,在这瞬间神奇地缓解了容怡莫大的压力。
她抬起头。
“去吧,我等你的消息。”
她双目坚定:“好。”
临走前,容怡不放心地问道:“皇兄,那姑娘为何……”
言未尽,容恪已然明白她想问什么。
事关生死大事,就算知道自己管不了,容怡也不能轻轻放下。她亲眼所见,是魔女亲手用剑刺穿了皇兄的胸口,若非皇兄天生心脏较旁人偏移几寸,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下手如此狠辣,容怡每每想起彻夜难眠。
她知道,皇兄当时没有杀她,以后更下不了手,更加不会放过她。
把一个想取自己性命的人留在身边,光是想想容怡都心惊胆战。
“容怡,你做的很好。”他指的是她没有将实情告诉容逸一事。
作为父亲,容逸是世俗意义的慈父,但作为帝王,下手果决不留祸患是其一贯的作风。
储君生死牵涉社稷,他有一万个理由处死那个握剑扎入他心口的人。
即便有共生蛊保她一命,容恪也会担心她是不是被抓住,被关在某处受尽折磨。
容怡想听的不是这个。
“皇兄……我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是真的想让你死,皇兄你……不会没有看出来吧?”
忠言逆耳,这些话着实难听。
容恪浮于表面的笑都无法维持,冷然的面上一片冰冷:“她一贯如此。”
“不必放在心上。”
容怡哑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冷漠又轻飘飘的语气,说出口的话却是无底线的纵容。
她愣了半天,愕然、惊诧、不安到毛骨悚然。
“你还记得那个预言吗?”
容怡已经等不及他的回答急切道:“皇兄你该远离她!最好杀了她!”
她想,或许不该再担心的皇兄会不会因为魔女放弃天下,现在最应该忧虑的是皇兄的安危。
一遇上她,他全然没有了理智。从高台坠落,不再是不染纤尘运筹帷幄的太子,而是一叶障目甘为鱼肉的普通人。
“容恪你清醒一点……”
“容怡。”初露不悦的语气。
容怡张张嘴巴,没有再说话。表面上似不会再插手他的事,心里却起了一个念头——
她应该告诉父皇的。
念头刚起,漠然肃杀的声音落下。
“不要自作主张。”
容怡抬眸骇然对上一双洞彻人心的眼,幽深的眸中积蓄着猛烈的风暴。
“明白吗?”
古井无波的嗓音,无孔不入的危险意味。
容怡心头大跳,又气又怒,最终……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