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出院子了,她连自己的屋子也是极少出来的,也只有琢玉琢得眼花了,才到院子空旷处,找个荫凉的地方晒晒太阳,偶尔眯着眼蜷缩在椅子上打瞌睡,俨然是只吃饱喝足的懒猫儿。
冬霞洗着衣服,偶尔回头看一眼小屋,听得转轮转动的声音,再回首,连个表情也没有,只洗着手上的衣物——这还是她好不容易从静婉屋里搜来的,这主子能换洗的衣服也才五六套,她来之前,可都是静婉亲自洗的,方才去收拾静婉的衣服,她一直扯着不放,说是要自己来,冬霞废了一番口舌,她才松手。
青墨二玉嘟着个嘴在旁边晾晒,却不敢再偷懒,毕竟她们领教过这新来的伙伴的厉害,即便不满也要乖乖干活,青玉原本还打了一个呵欠,要是以往,这大好的时光该是拿来睡觉才是。
冬霞眼神一扫,大张的嘴边立即合上,闭紧嘴巴继续干活。
静婉已经忙了几月,待得屋里的玉料又琢磨得差不多了后,便收拾了几件小玉饰,趁着夜色悄悄离家。
走之前她还特意靠着小丫头们睡着的屋门听了听,青玉的呼噜声大得在门外的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静婉想想,决定明天给冬霞和墨玉重新收拾个屋子睡。
她不知自己才离开,小屋的门就打开了,冬霞轻轻闭门,跟了上去。
有了上次的教训,静婉这次捂得很严实,头巾盖在头上,还掩住了半张脸,只有少女掩饰不住的青丝密密冒了些出来。
她坐在小摊子前,在一块玉料上粗绘图案,好不专注。
东桥夜市鱼龙混杂,晚上出来溜达的混子也不少,即便静婉再遮掩容貌,也耐不住一双白嫩的小手露在外头,被眼尖的人打量个遍。
那胡子拉碴的脏汉子伸手欲要摸那小手,可手才伸出来,便被人拖走了。
来人扯着混子后衣领拖他在地,衣领紧紧箍住了喉咙,混子不能呼吸,两手紧拉前面的衣领,两只脚拼命搓地想要借力呼吸,不多时,他就被那人拖到一角落,重重一甩,脑袋砸在墙上。
角落阴暗,更显来人高大,站在混子面前,身上的阴影已全部遮住这欲要偷香的老鼠。
混子瑟瑟躲在墙角,听那山一样的影子说道:“再去那摊子上扰人,便把你手脚剁干净!”
混子连连叩首呼叫:“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方才静婉已察觉到来人不善,等她急急收回手后,抬头便见混子已被人拖走了。
瞧那拖人的,极为眼熟,像是见过。
她细细思量,才想起这明明是几月前出手帮她教训那个子弟的好汉,没想到这次他又出手相助了。
不多时,那壮汉出现在人群中,只是没从她摊位前过,似也不想和她打招呼,偏他生得高大,在人群中最显眼。
静婉高声喊人,那人却像没听见,不曾回头,只是越走越快,转了个弯人就不见了。
静婉环顾四周终不见人,只得丧气返回,等坐在小摊上想着方才那事,猜测这壮汉几次出现在夜市,说不准以后也会出现,到时候见着人,定要亲自表谢。
想通后她又拿着玉石粗绘,真像个玉呆子。
冬霞站在远处看她,她靠在巷子边,人群熙攘,墙壁投下的阴影掩盖了她的身形,让人不能轻易发觉。
只是平都少见女子有这样强壮的体型,难免有游人多看她两眼。
突然,方才那壮汉又出现了,竟站到冬霞旁边,可冬霞连个眼神也没分给他,依旧抱手看着静婉。
这一瞧便知这两人是熟人了。
壮汉摇头,先道:“有轻尘姑娘珠玉在前,我实在不知公子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冬霞向来不喜形于色,眼神平静,说:“也许是她实在美丽。”
壮汉蹙眉,不同意她的说话:“公子可不是那等俗人,岂会轻易受美□□惑。”
冬霞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来:“那只能说明顾轻尘还不够美,所以招不得公子青眼。”
二人谈论的对象现在正同一买家说着她的玉饰,她手指比出一个三来,该是和人讨价还价。
与她同住一屋檐几日,冬霞并未与这新主子说过什么话,却也觉得是个单纯的人,她看向壮汉,道:“我二人俱照公子吩咐做就是,若差事办好,说不准公子能允你继续跟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