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聊得欢快,愈发让沈小舟疑惑:“我怎么瞅着不太对啊!”
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旁边的冬霞抱手而笑,瞟他一眼便走了。
那日从东桥夜市回来,冬霞便觉得静婉越发沉迷制玉,几次不吃晚饭,屋子里的砣机声不曾停下。
秦子游说得话有道理,回来后静婉就细细思索,重新找了块好玉料细细绘制,欲要再做一块蜘蛛玉雕。
她与秦子游约定,一月之后东桥夜市再见,到时会请那位老师傅再指点一下。
明明白日忙累,夜晚该睡得连梦也无法造出一个才是,可她偏偏又梦到那离去一年的人,急急醒来寻他,却发现是场空欢喜,唯有双行泪流,沾湿枕巾。
竟有一年了,一岁光阴,没有等到他一封信,一个字。
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卢昶离开得突然,未与高家人做一番认真的告别,他一离去,种种污名便如鬼魂附身,连累高家被平都笑话,尤其是高泊君,他一向在外多走动,身边结交的俱是有家世身份的高门子弟,如今受卢昶牵连,常成他人口中笑话,国公夫人知道此事,心中更恨,半点不准府里人再提他。
那远去的人许是千里之外也能感受到家人的愤恨,远走一年,未来只言片语。
还记得卢昶才离开时,静婉梦里都是他,他如曾今那些个晚上一样,站在她门前,伸手牵她离开,她巧笑嫣然跟在后头,不曾问他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只要在他身边。
可惜梦都是相反的,他的离开早是预谋,他本就不打算带她离开。
静婉把那小荷包压在床底,里面装着银钩赌坊出示的票据,她未去赌坊兑银,也不想再睹物思人。
只是那句“我来娶你”却成了戴在头上的紧箍咒,一想起来就头疼,索性全部忘记,只专心制玉便是。
一月之期到,她再次悄悄出门,秦子游早早等着她。
小郎君站于阑珊灯火处朝她招手,少年笑意青春绚烂,满面不作虚伪的纯真,足令她感受到同龄人的亲切熟悉,当即笑着挥手回应。
才见面,她便将新琢的蜘蛛玉雕拿出来给秦子游看,他亦接来,认真细看。
待仔细端详一番,低首见静婉满脸期待,只道:“我已请师傅看了那老玉雕,他说了一大堆,我都记下来了,走,我们找个地方坐着去看看。”
他口中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大酒楼,只在一座小桥之上随意席地而坐,借着头上点着的灯火细看上头的文字。
桥上人来人往,唯他此处最安静。
静婉细细读来,虽一直努力认字,可总有不熟悉的,这时旁边也一直跟着看的秦子游便在旁边为她解释。
一纸读完,静婉把信贴在胸口,沉沉叹气:“好厉害的师傅,哪处都没有说错,这正是我琢玉时遇到的难题。”
秦子游手里还拿着她新雕刻的玉雕,他把玉雕放在静婉手中,道:“若是你想,明日我就带你见他。”
静婉为难咬唇,她不是不想,只是怕。怕频繁地外出被人发现,怕出来卖玉的事被人发现,怕她从此囚与高家那个小院,生死皆由人掌控。
囚牢?
她第一次觉得高家是一座囚牢。
为什么不能逃出去呢?她怎么甘心!
明明在西北时她还那般自由,无人拘束。
心里才有火苗,这火便烧得越来越旺,她看向秦子游,道:“明天晚上可行?”
她答应下来,秦子游忙不急答应:“嗯!明日还是这个时候!”
自打认识以来,秦子游总不遗余力帮她,静婉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秦子游笑回:“既有那么多谢意,便请我吃碗面吧!”
二人找了处热闹的面摊坐着,一边吃面一边聊天。
看呆了的沈小舟已彻底觉得不对劲了,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得立即写信给公子!没想到碰着个想钓大鱼的了,竟还想直接把人掳去!”
他心里这么想,等回了住处也真这么做了,当夜,一封信往南方而去。
而他口中的公子,彼时也未曾入眠,只抬头看着空中明月,以寄相思。
幼时在西北与好友夜骑于大漠,夏夜晴朗,繁星满天,却不及那圆月半点光辉。
茫茫大漠受了月辉恩惠,粒粒沙子都在泛光,一行人骑累了便翻身下马,随意滚在沙地上,手脚摊开看着那月亮,大口大口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