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以为只要把那刺头杀了,他便能坐拥洛州,直指天下。可惜,他错了,那个人的死,仿佛推到了一张不该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把他本来蒸蒸日上的事业一下推入谷底。
银甲兵莫名其妙地在城内消失,黑暗里的冷箭正朝他们射来。直到他儿子带着残余的银甲兵出场,对他的刺杀才告一段落。
如今他刚有银甲的消息,便有人不惜毁了上阳窟来埋葬当年的秘密,这幕后的黑手可真是大手笔。想到此他看向那如坐针毡的宝叶和尚,不,当年他还只是玄光的跟屁虫,不,他,不配。
他那不忿的目光看完宝叶,却突然转向了释平,这个小和尚不是宝叶的人,否则他之前不会告诉他放生池的秘密。想明白这一点后,他突然觉得对手也并非铁板一块。
“宝叶主持,请问这位小师傅是?”老甯王这番故意的明知故问让宝叶颇为尴尬,他看了看释平,眼神复杂。释平却抢先一步道:“小僧法号释平,乃护国寺僧人,刚到这洛州宝地。”
如此撇清和安国寺的关系让所有人大为惊讶,静睿王两眼一扫便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小和尚你藏着做什么,做我的替僧很丢脸吗?还是做宝灵大师的徒弟丢脸?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怕牵扯我们?”说完他右手拉过他,让他们并排出现在人们面前。
这时连宝叶和尚都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释平和这小王爷是这层关系,原来一切都是两个年轻人的局。
成功把释平拉成众矢之的的静睿王觉得还不够,“宝叶主持你不要怪他,他师承宝灵大师自是知道势之所趋,眼下他弃你我投奔虞家便不奇怪了。”
这招分化释平和宝叶,看得老甯王恨不得拍手替他叫好,他也不是个省事的,加把火道:“宝叶主持,你知道人家小和尚为什么放着堂堂安国寺不来挂单,却去寻了虞家那活阎王吗?主要你太低调,太会藏了,好东西不是藏起来,便是毁了,让人家如何能靠着你。”
这话让终于让静睿王抓住了端倪,看来是这木讷的主持自己毁了上阳窟。从释平的站队来看,他不会逼迫宝叶,也无需逼迫宝叶。但这来得太快的老甯王却不一样了,他不光知情,从言谈中很可能就是那个逼迫过甚的人。
只是他如今这样也要那条密道做什么,是要在关键时刻改天换地吗?他心中虽猜透,面上依然配合老甯王 ,“老王爷不愧是这寺里修行的居士,看来对这安国寺的宝藏颇为清楚,不如揭示一二,给本王掌掌眼。其实本王早就听说这上阳窟有一条通往城外的通道,甯王可知他所在?”
如此点破让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老甯王欣赏地看了看已经看破棋局的静睿王,“我这些年的修行不过寻一条升天路,不似小王爷,居然想寻一条逃生路,这是在这洛州城待不下去了吗?”
这话锋一转反呛的平时伶牙俐齿的静睿王半天没有回得出一个字来,他静静的看着老甯王,眼神复杂,却有点像在笑。
宝叶见气氛尴尬,上前解围道:“这佛窟密道之事实乃捕风捉影之事,两位王爷莫信谣言。安国寺的上阳窟是修佛之人敦化之地,绝不是野心家的乐园。更不会成为居心叵测之人的工具。”
这话其实句句在点老甯王,但在静睿王听来也十分刺耳,他冷哼了一声道:“老和尚,哪里还有什么清净地。这安国寺能存百年不倒,不就是因为它总能因势而为,选好站位吗?当年你师兄选了秦王,当下你是选我还是选圣英?”
这话太过咄咄逼人,让宝叶本能的退了一步,身子都站不稳了。
释平上前一把扶住了他。若不是从小便认得他,最讨厌如此咄咄逼人的他。但他太过了解他,品得他的苦,知道那既生瑜何生亮对他的折磨。
他曾试图去理解,去怜悯,但今日他突然不想再这般纵容下去了,“王爷,你和圣英都乃帝后所生,世人谁敢将你和他比较。一心想要比较,并一争高下的从来是你,不是他,更不是世人。”
释平说到最后声音提高了许多,如排山倒海的浪把静睿王冲的定在那里。
“主持师傅不过帮你解围,你却刁难于他。你还分得清善恶好坏吗?我告诉你,你若继续这般把天下人都当成你的敌人来提防,我看谁还能够帮你?”
被问住的静睿王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释平,嘴角一抽,满眼戏谑,仿佛在问【你还能帮我不成?小和尚就算你帮我,我也要杀了你。】
他心中这般想,眼神自然变得锐利,如剑般刺向释平。
释平被这么一刺,心下变冷。他刚想再劝一劝,却听虞天悯在他身后道:
“这里塌了也好,断了一些人的歪门邪道的念想。”此话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已经瘫坐在椅子上的老甯王。
老甯王知他暗骂自己,朝他瞪了瞪,“庶子。”
这话刺得虞天悯的耳朵不好过,他笑着道:“老王爷,你还记得你杀的那个虞先生吗?”
老甯王一听人整个抖了一抖,但他什么人,为了强装镇定,他故意动都不动,不去看他。但鬓角的汗还是悄悄的流下,英莲发现后,直接眼眸一挑,朝虞天悯看来。
见此情状,虞天悯也不失望,一笑道,“王爷怎么能忘记他呢,他可是断送了王爷的后半生的人呢?我记得他死后,弘毅侯就带着银甲兵逃离了洛州,对吧?”
一提到弘毅侯,英莲的表情管理彻底失控,眼睛瞪得大到空灵,满脸都在写着他是谁,为什么?
这些问题对于老甯王来说都是废话,都是他不愿提起的伤痛往事,他狠狠地瞪了虞天悯一眼,只是不敢再骂庶子了。
虞天悯满意地笑着,继续道,“王爷,您怎么忘了呢?当年你不就是觉得杀一个庶子怎么了,那么轻易地杀了他,才落得今天的下场吗?”
“原来这就是那个不该杀的人。”英莲苦笑着咽下了多年前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