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边正大半夜,下了飞机不回去睡觉,一个人压马路好玩?”
巷口依旧是那个狭窄逼仄的小巷,只不过和路灯下的寂静相比,白天阳光砸下来后时不时会飘过几道油盐酱醋爆炒的浓呛。
来的久了常路过,喻辞记不差的话隔壁应该是家早餐店。
斑驳而年久失修的矮墙负隅顽抗的□□着,听着微弱的吆喝声,现在中年夫妇俩人应该已经将餐车上的油条包子豆腐脑,换成了几样家常菜的盖饭。
“睡不着,报个平安。”
权释冷漠的理所当然。
“你确定你在报平安吗,睡不着是你手环坏了还往人堆扎的理由?我要不夸你两句干得漂亮。”
喻辞笑意不达眼底,淡青色的尼古丁悠然的顺着微不可查的风盘旋飘荡。
beta衣襟敞着透风,忍不住被油烟呛得打了个喷嚏,下一秒电话那头意味十足的戏谑极具攻击性的炸响在喻辞耳边:
“嗯,挺好听的,多打几个。”
喻辞:“……”
“我那是被呛的!”
喻辞灭了烟揉了揉鼻头,呜咽着声音:
“能不能听点话别游荡了,又不是没去过M国,别以为你是alpha就安全了,那地方大晚上的狼给你叼走了都没人管!”
回答他的仍然是一声浅浅淡淡的“嗯”,这次多了几声清浅的笑,听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鳞次栉比的大厦笼罩下,灯红酒绿将车来车往宽而热闹的街道映衬的无比靓眼。
灰纱蒙上的天穹看不到几颗星子,权释就那么定定的站在凌晨M国首都纵横交错的的繁华街道上,狭长的眸子眼看着工人攀高沿低的将淘汰掉的巨大公益广告牌摘下,随之落幕的还有光照不到但映在他眼底的半张朦胧熟悉而嘴角下垂的脸。
“喻辞,我看到你了。”
凌晨的温度低到指节已经没了知觉,轻呼出口的气息化作一道飘渺水雾瞬间消弭。
权释仰视着那个再平凡不过的牌子陷入突然而至在他面前的两层巴士后,几秒钟的红灯闪过,汽车鸣笛交织着呼啸而过的冷风转瞬即逝,随之一起的还有被倦怠的工人暴力撕扯开的幕布。
“嗯?”
那人像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简单直接的疑问词又仿佛是信任后的亲昵。
“没什么。”
半晌后,沉匿在深夜里的黑色商务不紧不慢的停到了他的面前,权释将脖子上搭配突兀的小羊围巾压了几下,紧接着低沉的声音像是染上了霜雾般氤氲:
“你乖点,等我回来。”
喻辞一头雾水的垂眸凝视着挂断的电话,像是有人发疯往他嗓子眼堵了把棉花,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神经质的把手机揣兜里一出阳台,正面怼上了眉眼压着熊熊怒火的徐铭礼,那模样牙咬切齿的恨不得把眼前的喻辞空手撕了,然后剁成馅包成包子把刚才和他呛嘴的几个无良小混混通通砸死。
“看什么看,还想打架?”
他似乎全当权释几息前叮嘱的“乖点”是在放屁,倒也不是撩闲挑衅,单纯的想发泄一通莫名其妙的幽怨。
兴许是让林潜一通“顾客就是上帝”的紧箍咒念服了,徐铭礼眼尾象征性的一瞥,半侧过身上扬着下巴不看他,话在嘴里翻炒了几圈后终于吱唔的硬气道:
“边老师已经跟我说了实情,我知道自己蠢被人骗了,现在为我的冲动向你道歉。”
“你可是想弄死我喂。”
喻辞贴着墙倚着,半晌后听见alpha气急败坏的喘了几口气噼里啪啦的炸开了花:
“谁弄死谁呢?我那天之后住了半个月医院你知道吗?!”
要不是有这层讳莫如深的关系在,躺在医院里连翻身都得琢磨着会不会碰到骨折伤的徐铭礼甚至要以为是他父母遭遇飞来横祸,大仇不得报了!
“小孩。”
喻辞拔脚几步,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不是所有道歉都能等来一句‘没关系’,正直单纯在一定时候并不是个形容人的好词,有人也可以称他为头脑简单的莽撞无知,边序这个决定很对,在林潜这多学学,脑子清醒点了再来跟我说话。”
边序不会吧涉及机密的事情告诉他,但至少能拿的出证明喻谧无辜的证据也都给他看过了,但凡智商超过八十的也能明白自己筹谋着如何去杀喻辞是个多么愚蠢的事。
“我知道。”
徐铭礼收住了跳脚的咋呼:
“边老师说如果过了考察期的话会安排我上学的。”
“…同样,我不会放弃继续追查angel的!我知道喻谧…喻教授现在也被牵涉其中了,生死未知,你比我时间更紧迫,现在咱俩属于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你要不要考虑和我合作!”
在他看来喻辞是个不可多得的和他应该统一战线的帮手,他信不过TBT,那场意外已经被定性成为实验事故,陈年老案得以翻供的概率恐怕他这辈子也等不到。
喻辞颔首笑了,他背过身不疾不徐的下楼,夹着烟的左手朝他晃了晃:
“没必要,别误会,是和你没必要。”
他现在首要关心的不是这个,“生死未卜”这四个字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牵动喻辞敏感的神经,如果是绑架勒索,他兴许会一改惯常的冷静自持心急火燎的筹钱,但angel不一样——
或者说是喻谧和徐铭礼入土为安的父母不一样。
徐铭礼有一辈子的时间替父母报仇雪恨,而喻谧作为十五年前完完整整经历了整场实验唯一一个能活着呼吸的人,对那些藏匿在诡谲叵测当中试图复刻那场灾难的神经们的吸引力可不止是猫看到老鼠,狗挖到骨头那么简单。
或许从最开始,从有人歪曲事实利用徐铭礼来除掉他这个最可能从千丝万缕中剥茧抽丝找到喻谧的人开始,死水般的漫无边际的汪洋终于被扔入的诱饵激起了一圈圈荡漾的涟漪。
。
礼堂外,悬在高远天际的太阳苍冷的没有一点温度,秋风冷飕飕的乱吹。
两扇高耸的门外刚漏了个微翘起来做贼似的脑袋毛,乔溪乘犀利的眼睛连扫带射拨开层层人墙,风风火火的一把将人抄在胳膊下连推带拽的扯进包围圈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