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一只微凉而有力的手,突然穿过混乱的人群,精准地抓住了阮柳鸢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手腕!
阮柳鸢猛地转头!
江笙!
她不知何时出现在混乱的采访区边缘,依旧穿着那身米白色的羊绒大衣,长发被现场的劲风吹得有些凌乱,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沉静的眼眸却穿透层层人群,清晰地锁定了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抱歉,阮队长需要紧急医疗处理。采访取消。”江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现场的嘈杂。她没有看任何记者,拉着阮柳鸢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将她从闪光灯和话筒的包围圈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阮柳鸢大脑一片空白,手腕被江笙微凉的手指攥着,身体本能地跟随着她的牵引。人群的喧嚣、刺眼的灯光、尖锐的问题…都被迅速甩在身后。江笙的脚步很快,带着她穿过选手通道,走向相对僻静的战队休息区方向。
手腕的剧痛还在持续,被江笙强行拉走的茫然和屈辱感交织在一起,让阮柳鸢混乱的神经如同绷紧到极限的琴弦!在即将踏入RHW战队那标志性的、印着金色狮鹫徽章休息室门前的瞬间,那股压抑了一整场、压抑了无数个日夜的愤怒、委屈、不甘和被掌控的屈辱,如同被点燃引信的炸药库,轰然爆发!
“放开我!”阮柳鸢猛地甩开江笙的手!动作之大牵扯到右手腕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踉跄着撞在了休息室冰冷的金属门板上!
江笙停下脚步,转过身。灯光从她身后打来,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看不清表情。
“江笙!你够了!”阮柳鸢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眼前这个永远平静、永远掌控一切的女人,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手腕的剧痛而嘶哑变形,带着哭腔的控诉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你到底想怎么样?!看我笑话吗?!看我像个废人一样在赛场上挣扎你很开心是不是?!NeuroTech的数据看够了吗?!我手腕里那些该死的纳米机器人是不是还在给你直播我的痛苦?!你递给我那根‘荆棘’的时候!把我按在注射室里看着我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用那些冰冷的邮件和警告把我锁在基地里‘舒缓神经’的时候!你有没有哪怕一刻!想过我他妈是一个人!不是你的实验品!不是你的数据模型!!”
她越说越激动,胸膛剧烈起伏,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汗水滚落,在苍白的脸上留下狼狈的痕迹。所有的委屈、恐惧、不甘和那些深埋在心底、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对这个女人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你只会说风险!说冰层!说控制!你只会站在高处!用你那套该死的理论告诉我该怎么做!告诉我极限在哪里!告诉我我会废掉!”阮柳鸢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因为身高的差距,她甚至需要微微踮起脚尖,才能让自己的视线勉强与江笙那双沉静的眼眸平齐!她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狠劲,“砰”地一声狠狠撑在江笙耳侧冰冷的金属门板上!将她困在自己与门板之间!一个极其强势却又因为身高差而显得有点笨拙的“壁咚”!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呼吸可闻!阮柳鸢能清晰地看到江笙纤长的睫毛,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此刻却像最烈的毒药!她通红的、含着泪水的眼睛,死死锁住江笙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声音破碎而绝望,带着孤注一掷的质问:
“你告诉我啊!江笙!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递给我这根‘荆棘’…看着我一次次用它把自己扎得鲜血淋漓…看着我挣扎着从悬崖底下往上爬…看着我差点在复健室里疯掉…看着我刚才在赛场上差点把手拼废…你心里到底…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是不是就想看着我彻底完蛋?!是不是只有我废了…才能证明你永远是对的?!才能让你这该死的‘女王’永远高高在上?!”
歇斯底里的控诉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绝望的回音。阮柳鸢剧烈地喘息着,撑在门板上的左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右手腕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只能看到江笙近在咫尺的轮廓,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阮柳鸢粗重的喘息声和眼泪滴落在地板上的细微声响。
突然。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了阮柳鸢被泪水浸湿的脸颊。指尖带着薄茧,动作却出乎意料的…轻柔?
阮柳鸢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控诉和愤怒都卡在了喉咙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模糊的泪眼!
江笙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夸张的表情。但那双总是沉静无波的眼眸深处,此刻却清晰地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愕,有无奈,有某种深沉的疲惫,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然后。
在阮柳鸢震惊到失语的目光中。
江笙的唇角,极其缓慢地、极其罕见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嘲讽的笑,也不是胜利者的微笑。
那笑容很浅,很淡,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但出现在江笙这张永远温雅平静的脸上,却如同冰封湖面裂开的第一道缝隙,透出底下从未示人的微光。
“笨蛋。”
一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词,从她微启的唇间逸出
紧接着,在阮柳鸢完全反应不过来的瞬间!
江笙那只抚在她脸颊上的手迅速收回,另一只手却如同变魔术般,从她米白色羊绒大衣的口袋里,飞快地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文件!不是仪器!
而是一颗…包装极其精致、在走廊灯光下泛着诱人光泽的…手工巧克力?!
阮柳鸢的大脑彻底宕机!泪眼模糊地看着那颗被锡箔纸包裹的、方方正正的深褐色小方块。
江笙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她趁着阮柳鸢因为震惊和哭泣而微微张开的嘴唇,指尖灵巧地剥开锡纸,然后…精准地、带着一丝近乎蛮横的意味,将那颗带着微凉触感和浓郁可可香气的巧克力,直接塞进了阮柳鸢因为错愕而微张的嘴里!
“唔…!” 阮柳鸢猝不及防!浓郁丝滑的苦甜瞬间在舌尖炸开!混合着未干的泪水咸涩,形成一种极其古怪又冲击力十足的味道!将她所有未尽的控诉、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委屈,都硬生生堵了回去!她下意识地想要吐出来,但那霸道而醇厚的可可香气却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神经的力量。
就在这极其诡异又暧昧的时刻——
“咳…咳咳!”
两声刻意的、带着浓浓促狭意味的咳嗽声,突兀地在走廊拐角处响起!
阮柳鸢如同触电般猛地扭头!
只见RHW的柳若曦和QSF的思瑶琳,正并肩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柳若曦一只手捂着嘴,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里面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八卦光芒和“被我抓到了”的兴奋!而思瑶琳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眸光一如既往地沉静,只是唇角似乎也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轰——!
一股巨大的热浪瞬间从脚底板直冲阮柳鸢的天灵盖!她感觉自己的脸像被扔进了熔炉!连耳朵尖都烧了起来!刚才还气势汹汹“壁咚”江笙的姿态瞬间土崩瓦解!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差点被自己绊倒!嘴里还含着那颗该死的、丝滑浓郁的巧克力,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窘迫得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而江笙…
她只是极其自然地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个强行给人塞巧克力的举动再平常不过。她甚至还有闲心理了理自己刚才被阮柳鸢弄乱的衣领,然后才淡淡地瞥了一眼拐角处看戏的两人,声音平静无波:
“有事?”
柳若曦立刻收起促狭的笑容,换上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无辜表情,挽着思瑶琳的胳膊:“啊!没事没事!琳琳说找你有战术问题要讨论!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还俏皮地朝阮柳鸢眨了眨眼,拉着表情依旧平静的思瑶琳,迅速消失在走廊另一头。
走廊里,再次只剩下阮柳鸢和江笙两人。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巧克力香气、未散的硝烟味、眼泪的咸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尴尬暧昧。
阮柳鸢僵硬地站在原地,嘴里含着那颗化了一半的巧克力,脸颊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完全不敢看江笙的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刚才的控诉、江笙那转瞬即逝的苦涩笑容、被强行塞进嘴里的巧克力、被柳若曦和思瑶琳撞见的社死现场…
江笙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目光扫过她通红的脸颊、含着泪痕的狼狈模样,还有那只因为窘迫而无意识攥紧、微微颤抖的右手手腕。她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那叹息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地。
“进去。”她指了指身后RHW休息室的门,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丝丝?“手腕,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