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进入最终冲刺阶段,成功在望。紧绷的气氛中,也弥漫着一丝即将告别的气息。基地领导在一次阶段性总结会上,终于透露了明确的归期:十二月底,任务结束,全员撤回。
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许知微正在记录会议要点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归期。年底。南方。林夏的愤怒?苏源的界限?顾昕瑶的起哄?沈清言的清单?那些被冰封数月的情感纠葛,瞬间变得清晰而迫近。
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凌霜。女孩正认真地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可能是某个算法的草图),听到归期时,也只是笔尖顿了顿,随即又继续画起来,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但许知微敏锐地捕捉到,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凌霜那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少了一些。她依旧会分享趣事,投喂零食,但看向许知微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静和探究。有时许知微抬头,会发现凌霜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在告别什么。
一次深夜,两人在空旷的实验室进行最后的压力测试。巨大的服务器阵列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屏幕上,代表系统负荷的曲线平稳运行在安全阈值内。胜利在望的疲惫和兴奋感交织。
“许工,”凌霜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少有的郑重,“等回去了……我们还能这样吗?”
许知微的心猛地一跳。她明白凌霜在问什么。问的是这份在冰原上滋生的、超越同事的亲密和依赖,能否在回归那个复杂喧嚣的南方世界后继续存在。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屏幕上平稳的曲线。回去?回到哪里?是回到林夏可能的质问和纠缠?还是回到沈清言冷静的审视?或者……是回到没有凌霜在身边叽叽喳喳、没有她递来暖宝宝和烤红薯的、冰冷而熟悉的格子间?
“基地……很好。”许知微低声说,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逃避。
“是很好。”凌霜走到她身边,靠在工作台上,侧头看着她。实验室幽蓝的光线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这里只有任务,只有代码,只有……我们。”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期待,“许知微,我不想回去后,就只是……‘以前的同事’。”
许知微的心被这句话狠狠攥紧了。她转过头,对上凌霜那双在幽蓝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盛满了认真和……某种她不敢深究的情愫的眼睛。女孩的名字从她口中清晰吐出,不再是“许工”,而是“许知微”。这份跨越了身份界限的称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许知微心中某个被刻意封锁的闸门。
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来:机房里的烤红薯,暴风雪中耳麦里的哭腔,极光下紧握的手,深夜袒露的伤疤,锅炉房里的笑声,宿舍沙发上依偎的体温……凌霜用她毫无保留的热情和真诚,在这片冰原上为她搭建了一个温暖而简单的避风港。这份温暖,让她贪恋,让她开始害怕失去。
“凌霜……”许知微的声音有些干涩。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看着她眼中清晰的期待和一丝隐藏的脆弱。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想拂去她额前的一缕碎发,想确认这份让她心悸的温暖是真实的,想告诉她……她也不想只做“以前的同事”。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伸向凌霜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