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
殿门在萧景琰身后轰然闭合,他站在长乐宫的石阶上,秋日的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如同一条蜿蜒的黑龙,盘踞在瑟瑟发抖的宫人身上。
"都给朕听好了——"他的声音低沉,却似寒刃刮骨,一字一句碾过众人耳膜,"沈知挽腹中龙嗣若有半分闪失……"
他抬手,指尖轻轻抚过长乐宫殿前的青铜鹤灯,那坚硬的铜铸羽翼竟在他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朕便让你们亲眼看着,自己的皮,是如何一寸寸从骨头上剥下来的。"
话音未落,他倏然收指,那青铜鹤灯的翅尖竟被他生生捏碎,铜屑簌簌而落,砸在青砖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宫人们跪伏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石砖,连呼吸都凝滞。
"是、是……奴婢们定当以命相护沈姑娘……"
萧景琰冷笑一声,玄色龙袍在风中猎猎翻飞,转身离去时,靴底碾过那碎裂的铜羽,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
殿内终于归于寂静。
沈知挽猛地掀开锦枕,指尖触到冰凉的缎面时,心骤然沉了下去——
空的。
"青荷!"她声音微颤,却又压的极低,"我放在这里的东西呢?"
青荷慌忙捧着一个黑漆螺钿木盒过来,跪在榻前低声道:"姑娘别急,奴婢收着呢。"她咽了咽口水,声音更轻,"前日奴婢整理床榻时,见枕下透出暗红色的光,像……像血丝在游走……"
沈知挽指尖一颤,接过木盒的瞬间,竟觉得烫手。
青荷继续道:"奴婢刚要碰,窗外突然刮进一阵风,一片枯叶落在上头——"她的声音发抖,"那叶子……瞬间就焦成了灰!奴婢吓得不敢动,等红光散了,才敢将东西收进盒里……"
沈知挽缓缓打开盒盖。
狼牙项链静静躺在丝绒衬里上,原本光滑的表面此刻布满细密的血丝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
……拓跋律。
她无意识地攥紧狼牙,尖锐的齿尖刺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没人发现就好。"她最终只低声道,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了什么。
她从妆奁深处取出一枚赤金缠丝坠子——这是她及笄时母亲给的,中空的设计本是用来装香丸。指尖拨开暗扣,"咔"的一声轻响,狼牙被放入其中。
金链贴上锁骨的瞬间,她忽然觉得心口一烫,像是有人隔着三百里荒原,将掌心贴在了她心尖上。
——
同一时刻,北狄草原。
拓跋律策马踏过枯黄的草浪,弯刀上的血珠随颠簸滚落,在落日余晖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腰间新夺的青铜令牌撞击着马鞍,发出沉闷的声响。
忽然,心口漫开一股陌生的暖意——像是有人从身后贴近,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发尾扫过他的后颈,带着记忆中那股淡淡的茉莉香。
他猛地收紧缰绳,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掌心重重按在胸膛上,狼形刺青下的心跳快得发疼。
……沈知挽?
阿隼策马追来,皮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大王?"
"无妨。"拓跋律一把抓过对方手中的战利品,虎牙无意识碾过下唇。远处草线起伏处,小狼突然飞奔而来,缺了一角的右耳在风中抖动,琥珀色的眼珠里盛满落日余烬。
它绕着战马打转,时而仰头望向南方,像是期待那个素白的身影会突然从草浪间出现,像从前那样轻抚它残缺的耳朵。
暮色渐沉,少年君王突然抬手抚过自己的虎牙。指腹摩挲着尖锐的齿尖,恍惚间又尝到那个女人肩颈鲜血的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