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就有魔修惊呼起来:“那法器,那是碧玲珑,山河卷,临江仙!”散落在地带有烧灼痕迹的苦竹法宝还有未散的濛濛清光,展开的画卷四季变换场景因为一剑而定格,圆转如意的防护法镜碎落一地晶亮碎片,这些都是上好的防护法宝,是修界大能常为自家疼爱的小辈所准备的护身器物,没有想到这闯上门来的不知名的小子,一出手就是数十个珍贵防护法宝!由此看来,他身后依仗定然就是那所谓家族长辈了。
这些法宝既然是家长长辈所备,自然防护功能十分强悍,更别说数十个法宝同时祭出了,威力定然强悍!然而,众人的目光从法宝残骸上一闪而过,心里惊涛骇浪,顿时神色变换起来,相熟的眼神想接,心思闪烁各异,尤其是喜使和怒使,原来方才过招,他竟然并没有十分认真么!喜使心里心思一过,已有了打退堂鼓之意,然而不知道想了想什么,眸光闪烁心里又安定了下来。若是从前,他必然不敢升起反叛心思,昔年界渊血流成河,他被随手指派权力在手,虽然如今界渊之中一人之下,然而时常觉得乐正凛如高山一般压在头上,叫他不得喘息,心魔顿生,仿佛自己在他面前如同蝼蚁一般。这时常笑眯眯的假面,一戴又是数年,悦使惨死,他虽面上无什么波动,难耐有兔死狐悲之感。
虽然乐正凛神色淡淡,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却提心吊胆对方已将一切看清,只是寻个时机一块发落。
乐正凛向前一步,气势攀升,目光微妙地避开那蜈蚣妖修,看向那被搀扶起来的青年,洒然一笑:“不请自来,也不上报家门,好不知礼数的小辈,既然来了,那就留在这吧。”他没有下杀手,修真界约定俗成的规矩,以大欺小不太光彩,他一缕剑光就当是教训了。
青年脸色铁青,被同门七手八脚地搀扶起来,嘴角流下殷红血迹来:“秦长老,秦师兄,秦师哥,你没事吧?”
他没有听懂乐正凛不要他性命的言下之意,只当这亦正亦邪的剑君心气上来,要让他埋骨界渊,于是从怀里掏啊掏,掏出来一块摄魂石,以做震慑,“等等你不能杀我!!相反,若是你乖乖地随我回去,我还能求曾曾祖父留你一条性命!!我名唤秦乐,正是前日里名扬修真界的当世唯一散仙最最疼爱的曾曾孙子!“
那抛出来的摄魂石在半空中旋转了一瞬,顿时散发出极其强大的威压气势,一股如何山岳重压巨石重锤的巨力凭空出现,在场的人只感觉空间冻结,极强的气势似乎要摧折他们的腰杆,已有数名还仍活着的魔修受不住这威势扑通扑通跪了下去,就连这秦乐带来的身后数个同门也没有料想到他一言不合就丢出了蕴含有散仙的气势到摄魂石,顿时也面色苍白,大口呼吸起来。
乐正凛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太大影响,他自己的修为自己清楚,若说修真界镇有散仙出世,他如今修为自然不敌,然而这股气势却仿佛并不能给他造成什么影响一般,他看向了向前一步站在他身旁的申屠渊,对方专注地看他:“阿凛。”似要张嘴欲要问点什么,那眼神让乐正凛有些不敢直视地别开眼,就见这股气势之下——
那蜈蚣妖仿佛承受不住一般,崩裂真身,张牙舞爪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巨大的蜈蚣疯狂晃动身形,开始胡乱攻击四方来!那蜈蚣妖显然已经失去了神智,大妖发疯威力自然不俗,顿时地面开始散落碎石。此处这所谓主殿不过是由一块尖锐岩石为支点支撑起来的一块悬浮陆地,此时这么大动静顿时陆地开始往一旁倾斜起来,众人站立不稳又因威压呼吸不过来,当即有弟子涨红了脸呼喊出声:“秦乐!收,收了摄魂石!!”
直视蜈蚣,熟悉的心悸袭来,乐正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眼前开始模糊闪动许多影子,他试图凝神静气,地面却因为倾斜而晃动起来,“不好。”主殿因有禁制不能腾空,光线闪动混乱中他看见那个先前言笑晏晏的青年又一次挡在他面前,这身影居然让他察觉出几分熟悉,不合时宜的头疼又在此时发作了起来,“你到底…”
只听得嘎吱咔擦一声,支撑的石柱似乎是彻底碎裂了,这片陆地向一侧倾斜,那蜈蚣妖受惊过度,居然分出了更多的小蜈蚣出来,密密麻麻开始在地上爬行,又随着陆地的倾斜直接落到了一些魔修一些弟子的身上,引来惊叫声一片。乐正凛知道此处不能腾空,他忍着头疼和脑海里莫名出现的影子的作怪,起手掐诀要唤来禽鸟坐骑,第一次开口叫了申屠渊的名字,“申屠渊,随我…”话音未近,忽然感觉到手上濡湿触感,麻麻痒痒的仿佛有活物在爬行,他定睛一看,拳头大小的蜈蚣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他的手上——
逼迫自己直视蜈蚣驱赶蜈蚣的一刻,他感觉自己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恰巧剧烈的晃动下,他脚下的土地也顿时四分五裂,乐正凛身体发软,一时提不起力气,张嘴要发声却发觉声音嘶哑:“申屠…”
破空声。风声。周围的景物快速变动起来。
于是乐正凛清楚地察觉自己在下坠。他心里却一片平静。只有神魔才无懈可击,他是人自然有血有肉有弱点。以为时日久长对蜈蚣的害怕早已消磨殆尽,然而此刻的界渊隐隐约约又有了从前妖鬼重重的模样。他并不在意喜使和怒使的小心思,因为过于平静无波澜的生活有一些小插曲也是有意思的。他努力抬起似乎一下被抽走了力气的手要掐出召唤禽鸟的法诀,动作却迟缓地不像话。
这个角度,似乎被无限拉长的时间里,他忽然听见了有人唤他:“阿凛———”,下一刻,他看着上方毫不犹豫跳下来朝他伸出手的人,修长英俊的青年眉目微簇,他忽然想起了先前莫名其妙的吻。他当时如同被蛊惑一般凑上前去堵住了那张胡说八道的唇,碎石坠落一片呼喊中,乐正凛忽然在意起来。他本什么都不在意,此时却忽然生出一丝茫然,若是这人所说是真的……
模糊的记忆被拉长,额头的疼痛越发剧烈,一片天地摇晃之中一个人的影子渐渐清晰,是什么时候?也是这样碎石崩裂场景…
他听见似乎是秦乐还是那些弟子的呼喊,他听见秦乐絮絮叨叨说道:“我不要死在这里!我只是看不惯乐正凛如此顺遂,一路顺顺当当就可以当他的剑君当他的界渊之主,现在曾曾祖父甚至答应要让乐正凛和贺兰姐姐成婚,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这么顺遂!!!曾曾祖父,救我…….”
“秦师兄,这里不能腾空御剑,快想办法通知老祖宗啊,你不是说是奉老祖宗之命前来的吗!”
顺遂?
……若是当真顺遂,他怎么会怕蜈蚣。说起来三百年前,他逢贺兰郑追杀,又是因为什么沦为众矢之的,被众人围追堵截的呢?
模糊的光影中,乐正凛的碧绿瞳孔逐渐涣散。好疼,好疼,我忘记了什么?我记起了什么?我名,乐正凛……
下一刻,一同跳下来的人似乎召出了长刀,却发现御剑术在此处行不通,他不知道使了什么别的法诀,加快了下坠的速度,一瞬间就已经近乐正凛身前,申屠渊体内的魔气急剧消耗,下一刻,他终于稳稳地靠近了下坠的乐正凛,一个使劲将人稳稳地抱住,这一次,他没有察觉到任何的抗拒,心却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来,心爱之人在怀心该安定,就如同当年楚格峰下天塌地陷却仍觉心安然。
申屠渊忽然发觉自己一直以来都忘记了一件事情。
当初他初见乐正凛之时,他曾说过,他们已有三百年未见。过去的三百年的只麟片爪的痕迹都不曾让他窥见,他便也以为同他一般,这些旧事都不会翻起涟漪。申屠渊神色如冰,忽然想起来当初留下的刀意,想起从未将由正入魔缘由说清楚的乐正凛,想起对蜈蚣体现出莫大抗拒的乐正凛,隐隐的预感让他心里升起隐痛来。
两人在半空急速下降,恍若当初万剑归藏山秘境旧事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