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炙烤着大地,看不见的热浪在地面肆掠翻滚,两个小小的身影蹲坐在大树下,被烤得满脸通红。简易玻璃杯泡着浓茶,水已经喝了一半,女人一手扶着旅行箱,一手拿着熟悉的衬衫扇风。
小琪见人没跟上来,回头催催安夕,却见她一行泪落下。
“姐?你怎么了?”
安夕拎起裙摆快步走了过去,“爸妈?你们怎么在这里?”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融入夏季的喧闹,还好这是个吵闹的季节,树上的蝉鸣未曾停歇过,珠钗在耳边缠绕晃动,剧烈的耳鸣将一切掩盖,安夕渐渐听不清任何声音。
剧组的四周围着巨型围栏,这是现实与造梦场之间的界线,在几米高的围栏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出口,供人们出入。如今大型器材还未搭建完毕,所以围栏的一面并未围起来,里面的仿古建筑暴露出来,梦与现实的界限变得模糊,安夕看到很多人陆陆续续朝这边走来。
安父脸色更加涨红,他的手指着安夕不停地颤抖,激烈地怒吼道,“这就是你说的上班?上得什么鬼班?扮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贱不贱!”
安夕感觉整张脸都在燃烧,剧烈的耳鸣持续了一阵终于减弱,安父的骂声在回荡,身后的人群竟没有一丝声响,寂静包裹着怒骂,好似战败的将军独守失地,眼前是一片苍凉。
安父越骂越急,胸口激烈地起伏,他扶着树干大口地喘气,手一直颤抖地指着安夕,似有无尽的罪还需控诉,安母哭着拦住他。
“安夕!你看看你把你爸气的!你怎么这么糟践自己啊?”
安母声泪俱下,两张扭曲的面孔与人群中满是恶意的面孔重合在一起,明明是炎天暑月,安夕觉得浑身发冷。
曾经很多次想说出真实的近况,在冰冷的池子里差点淹死的时候,在烈日下裹着棉服快要晕倒的时候,还有很多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委屈的时候总是会想家的,但不被理解的交流最为无力。
“你也不是什么优秀的人,有一份工作就好好守住。”
“谁不是忍过来的?怎么就你矫情,不要一点苦都吃不得。”
“不要任性,我们就是普通人家,经不起折腾。”
......
否定包裹在名为爱的糖衣之下,入口之后苦不堪言,多尝试几次也就不敢交流了。
“整天骗我们说忙,就是忙着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吗?忙着做小三?培养你出来就是让你犯贱吗!”
安父的声音洪亮刺耳,满世界回荡着那些字眼。
“爸…我没有……”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在心头,安夕想要辩解,可是解释本身就很可笑。喉咙像被紧紧勒住,话语在脑中盘旋,却无法形成连贯的句子,颤抖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伤心还是心虚?
语言在此刻最为苍白,安夕悲伤地望向父母。
“你让我们的老脸往哪搁啊!我还兴冲冲地跟人家说女儿在大集团上班,结果呢!我的好女儿!真是我的好女儿啊!丢人丢到全国了,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畜生,打死你!”
拳头沉闷地砸到身上,起初感受到的并非是疼痛,突如其来的震感沿着每一寸肌肤迅速扩散,直至骨髓深处,一些压抑在深处的屈辱、愤恨、委屈在撞击之下统统释放,安夕听到自己嘶声裂肺的声音。
“我有什么罪!我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我就该死!凭什么脏的!臭的!恶心的字眼全都安在我的头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你们也这样看我?我只是踏踏实实的工作,我没有祸害社会也没有伤害别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人人都想逼我去死!连你们也想让我去死!到底为什么?”
“姐!姐!你冷静点。”
小琪用伞遮挡住安夕,明晃晃的太阳被黑色遮住,身体内灼烧的烈火消灭了一些。安夕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声,喧嚣的蝉鸣重新灌入耳中,不远处似乎有人群的躁动声。
小琪将伞抬高一点,试图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虽入行不久,到底跟着Jessy见过不少场面,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胡乱地拽住安夕,指向不远处含糊不清的重复到:
“姐!姐!咱们快走!”
一排舞动的旗帜显化出热浪的踪迹,“得病艺人滚出剧组”几个大字在风中舞动,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声音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