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抒一动也不敢动,视线扫过每一个人,幸而他们都有各自的心事。她方才舒了一口气,迅速将面前的虾吃了个干净。
四叔一家人安静得合理又古怪,尤其是四婶婶瞿蔓菱,虽然她平常也不说话,但今天格外沉默,多少有几分对老爷子的怨怼。
二叔和郁萍知于是承担了和辛茉姑姑交谈的重任,虽然也并不热情,但至少没让这顿饭变得尴尬,也没让令抒再心惊肉跳一次。
失控的心跳一直持续到下桌。令抒一下桌就被郁方霖拉回房间,从她的房间可以看见老爷子的书房,不知老爷子和辛茉在聊什么,几个人拿了望远镜看。
老爷子和辛茉,郁怀川、郁琳周和郁萍知,五个人,坐在老爷子书房的沙发上,坐姿闲散,像是话家常,但这场面怎么看都很诡异。
“让我看看,我能读唇语。”
郁雯岐欲抢夺望远镜,郁方霖将他的手臂别开,“少来,谁还不会点唇语?别动,我看着呢。”
郁雯岐翻了个白眼转头走了,“我自个儿去问!”
郁方霖不理会他的豪言壮语,哼了一声,“你有这本事。”站了半天什么也看不到,她将望远镜扔了往沙发上一倒,“莫名其妙。”
令抒跟郁琴实老老实实坐在地毯上就着小边桌下棋,“姑姑你就放弃吧,肯定不干我们的事。”
郁方霖长长地叹了一声,“什么时候我能进老头的书房啊。”
郁琴实说:“下辈子。”
书房里的闲聊进行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辛茉赶着回陆华,老爷子拦不住,送到了院子里,大家各自散去。
令抒跟郁琴实五战零胜后,又跟郁方霖一块儿推测起辛茉此番回来的目的,当然还是以失败告终。
回家路上,她干脆直接问了郁怀川:“爸,辛茉姑姑这趟回来是做什么的?”
她对这些事一贯不关心,郁怀川为此颇惊讶,但想她近来跟郁方霖走得近,近朱者赤,这好奇心也算合理,“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想借老爷子在长明的庄园宴请一次姚家人。”
“原来是这样。”
“她应该想不到,就这么一件小事,惹得你跟阿霖几个上蹿下跳的。”
令抒嘿嘿一笑,“哪有。”
“你们在对面七嘴八舌,我们听得一清二楚,”郁怀川说,“抒抒,爸问你个事。”
郁怀川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刻,令抒不由有些警惕,“什么事?”
“你觉得陆华怎么样?”
令抒愣了下。
自从上回饭桌上老爷子将她的未来差不多敲定以后,令抒和郁怀川就基本没有过这方面的讨论。一方面是改变不了现状,一方面兴严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企业,她也并不奢求一个自由选择。现下郁怀川突然提起,是为什么?
“兴严挺好的,陆华也好,去就去吧。”
“今天老爷子提了一嘴,说陆大不错,药学专业很强,你要是想进陆大,就找人安排。”
老爷子脾气非常犟,令抒叫了他十几年的爷爷,他也没从心底将她当成亲孙女看待过。他会有如此态度,着实让令抒讶异,“你确定吗?爷爷他说真的?不是开玩笑?”
郁怀川看见她眼眸里细碎的星光,有那么一瞬被很早之前的画面击中,心跳停了下,片刻后才笑开,“你觉得呢。”
“爷爷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
“大概是觉得陆华不错吧,你辛茉姑姑在那边生活,兴严制药也要迁址过去,将来你还有得选。”
郁怀川的话,令抒不是很懂,但也没有多问,大致理解一下,便坦然接受了这个好消息。
“爸,我需要去问一下爷爷吗?”
“不用,他既然开了这个口,再反悔我也不会让。倒是兴严那边的实习,你要处理好,毕竟老板现在知道你是郁家的姑娘。”
“导师厉害,老板也好,我也盼望能有始有终。”
郁怀川点了点头,他知道钟昱乔的能力,“上次你被困山里,仪然也折腾挺长时间。”
“我一直都想找机会跟危总道谢,但他最近很忙,下周我做些点心带给他。”
……
黄昏的国道,是个苍凉的金色世界。
布加迪疾驰在路上,约摸有半小时,在一棵杨树下边停了。
距离它三四百米的越野也紧随其后停在了路边,郁萍知从驾驶座上下来,辛茉已经靠着车门点了烟。
烟雾丝丝缕缕地从她眼前往上飘,她望着对面金灿灿的山峦。
郁萍知往车门上一靠,一旁递来一支烟,他被风吹得眯了眼,看她夹烟动作如此娴熟,心中不免憾憾,但没什么兴致,还是摆手拒了。
辛茉笑了声,“三哥戒了?”片刻后又问:“不会吧?”
不会吧,这般?有必要么,为了她烟都戒了。
郁萍知瞧了她一眼,“想多了。这次的事多谢。”
“我在老爷子这里的情谊迟早都要消磨光,趁现在还说得上话,换点东西未尝不可,只希望三哥你也尽力帮我那个忙。”
郁萍知一直都不愿意去蹚长明和渝北的浑水,没想到最后还是蹚了,虽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至于引火烧身,但当初郁征宁和辛茉那么不道德的开始他都不曾置喙,现在竟一副善人嘴脸出现,不由觉得可笑。他说:“上门要有契机,你等我消息。”
“多久?”
“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
“三哥你不能这样啊,做人讲诚信,他的人现在天天守在附近,我没时间了。”
“你身后又不止莫轻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