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了高考这一天。
这天崔子白比平时晚了一点时间,到二满面馆的时候,店内已经坐满人了。
老板娘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特地在崔子白的面里多加了一个荷包蛋,祝他能考出理想成绩。
崔子白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面,挑了一筷子放在嘴边吹了又吹,他吃得比以往慢多了,浇头夹着面放在嘴巴里嚼了又嚼,他不像是在吃面而像是在品尝一道米其林七星的菜品。
高考的这几天天公作美,日日都是大晴天,家长们早早守在考场前等候着考试结束的孩子们,有些家长举着自制横幅迫切等待着,有些家长早就准备好了孩子爱吃的几包零食水果。这样的场景,崔子白看了几遍。
最后一门考完后,周围同学们的表情明显好了很多,他们迫切地走出考场,与三两好友一起相伴而出,他们有些交换着考题的答案,有些在谈论着假期的旅行,有些则放眼现在讨论着晚上的大餐。
崔子白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出的考场,唯一跟他说得上话的顾彦胜也没能跟他分在一块,他没有可以交换答案的人,没有可以去旅行的朋友,更没有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晚餐,原本这些他都该有的。
崔子白走得很慢,他似乎不想那么快走出那个大门,之前还有考试可以牵着他的思想,可现在考完了,他什么念想都没有了,他看着那些笑着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那一刻他都不知道该去哪,该干什么了。
崔子白挪到了校门口的位置,门口的家长还没散完,仍然还有好多围着等候的,每个家长的脸上都被夕下的阳光照得红扑扑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们的眼睛从一个人头跳到令一个人头,那些与崔子白相视的眼睛里,没有一个是他熟识的,崔子白有些心酸地笑了笑,脚下的步伐变快了起来,一溜烟挤出了人堆。
崔子白来到了湖漾公园,这个点的湖漾公园人少了些,耳边没有了小孩们的嬉闹声倒反有些不习惯了,在家他就是一个人静悄悄的,没想到出了门想要找点热闹,他到的地方也还是跟家里一样。
不过幸好湖里的黑天鹅还在,甚至又多了几只,在小孩子们不懈努力下,这群黑天鹅都被喂得肥肥的,它们并排着从崔子白的眼前游过,不时对着天空发出它们独特的叫声。
与山交融的地方又迎来了新一轮的火烧云,每年夏天经常能见到这样的景象,可每次看的时候都会被它的模样惊艳,崔子白坐在草坪上呆呆地望着,此刻他心中想的仍是李近墨,那时李近墨总喜欢拍晚霞,每天都会坐在草坪上拍,拍完了还跟崔子白炫耀他拍得有多美,他看着此时的火烧云终于明白为什么课本中描写的夕阳都是悲伤的基调了,他眨了眨眼赶忙将落下的泪擦去。
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将整个湖畔公园走了个遍,直到天逐渐黑透了,他才慢慢顺着灯光指示的路标走了出去。
几天后毕业照片寄到家里来了,虽然上面拍得照片不是很好。全场就他一个人穿着一件湿哒哒的衣服,他的头发也被淋湿了耷拉在两侧,他站在队伍的最左侧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拿到手后才发现这张照片拍得有多么滑稽,连他自己看了都想笑。
再看看站在最中间的李近墨,与他一对比,崔子白就像是个小丑,他看着照片上的李近墨,脑袋里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人模狗样,没有什么词比这个更加贴切了。
星望商厦终于宣布在六月开张了,宣传仪式搞得特别隆重,开业当天三区的市民都纷纷慕名而来。杜玲站在那五十层楼的商厦底下满是自豪的神色,她语重心长地对站在旁边的李近墨说“去了伦敦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做出一番事业来,这样不枉我和你爸从小对你的栽培啊。”
李近墨犹豫了一会说“去伦敦的时间能不能往后延一个月....”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很快被身边嘈杂的礼炮声覆盖下去,几发礼炮一齐冲向天空发出阵阵巨响,引来围观的群众越聚越多,杜玲要的效果达到了,她回过头还想跟李近墨再说些什么,却没能瞧见他的身影,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人堆里。
李近墨从小就是这样,不爱呆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杜玲想到这也就没再多想了,她将心思又重新放回了眼前,这时展台前正在举行着开幕式的互动和抽奖环节,正当主持人准备宣读中奖名单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一声突兀的尖叫,随后那颤抖的声音大喊道“上面....上面好像有个人.....”
四周静了下来,目光好奇地随着那声音从仪式地点望到了星望商厦的最高之处,隐约的,他们好像看到了一个笔直的黑影,站着又或是挂在那高墙边缘。
“那是个人么?”
“这么高也看不清,不可能是人吧,好端端跑这么高的地方做什么?”
“是人!是人!你们看那黑影还在动,好像要掉下来了!”
又一轮礼炮定时点燃,底下围观的群众却无心观赏,有关那顶楼黑影的讨论声越来越大,杜玲赶忙叫了几个保安上去一探究竟,她在内心祈祷着,千万不要向众人揣测那样,开业第一天她绝不允许有任何的污点出现。
早在他们发现之前,李近墨就已经乘在电梯里了,他的心随着电梯不断上升越跳越快,他突然想起之前商厦还未建成时,那个人曾来过这。
“你恐高吗?”那个晚上,那人曾问过李近墨这个问题。
“刚才上来的时候我犹豫了好久,货梯把我运到十楼的时候我的腿就站不住了,这里风景虽好,但我实在没勇气在上来一次了。”
他明明是恐高的,那时候也说过再没勇气上来,可这次他竟然站到了五十楼的台子上,就那么笔直地站着,没有一丝恐惧。
“崔子白,你又再搞什么幺蛾子?”崔子白背对着李近墨,此时的他双脚过半悬在半空,风将李近墨的话刮到他的耳边,终于这个黑色影子有了反应,崔子白瞥了一眼身后的李近墨没有说话。
天台上没有任何的遮挡,太阳直直照在两人身上,李近墨皱着眉说“你来这做什么,难不成你要从这跳下去?”
“那你来这又做什么,即使我要跳,对你而言也应该开心才对。”崔子白缓缓转过身,双眼直勾勾看着李近墨。
李近墨被崔子白的模样吓了一跳,他的双颊瘦得凹了进去,眼睛布满着红色血丝,他差点都认不出他。
“要死换个地方,别在我眼前晃悠,你知道吧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将地点选在这,是为了报复我么。”李近墨不相信他敢从那么高地方跳下去,多半是吓唬他,只是崔子白这法子太拙劣,对他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
“你还记得你曾经的话么。”崔子白问道。
李近墨插着兜,不耐烦地看着他,今天的崔子白让他感到陌生,像是中了邪似的,每句话都让他猜不透。
崔子白等了一会,见李近墨没有想回答的意思,便自己开口回答“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之前说人性本恶,那你是不是这样的,在我之前你究竟又欺负过多少个学生,在欺负他们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感受,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吗?”
“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一个人的出生一个人的外貌,只要你们想,这些东西都可以成为你们霸凌的工具,你们在欺负这些人的时候就不怕遭天谴么,抓住一个就要把他们打压致死,我们从来都没有做错,即使是喜欢上了同性,我们也不该被当作另类,一直以来错的是你们,凭什么你们杀了人还可以逍遥法外,而受害者却要蒙冤受苦!”
“够了!”李近墨听得烦躁了起来,打断崔子白的吼叫。
“你要真扯这些有的没的,那我就说给你听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