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姐儿,可是发病了?”
见黎晚脸色发白,呼吸急促,邹氏忙询问。
江南岳亦面色一紧,命令下人,“速去寻大夫。”
黎晚摇头,深出口气平复下来,“父亲母亲莫要担心,女儿无事。”
江南岳坚持找大夫,黎晚只能又回了长福苑歇息。
大夫把脉后,开了平火安神的药,叮嘱她身体本就虚弱,切不能心绪过激。
屋外不知何时落起细雨,打在窗外的兰花叶上,“沙沙”作响。
黎晚躺在床榻上,闻着浓烈的药味甚是无奈,这具娇姑娘的身体也太不中用了,发个怒都差点背过气去,想她在牛田村时,挑两桶粪能走二里地。
她望着床幔顶,不禁又想起牛田村的父兄。
她当了富贵人家的大姑娘,山珍海味,吃穿无忧,可阿爹和哥哥如今还在边境。
现下他们的日子还算安稳,然,三年后,战事一起,他们依旧逃脱不了上一世的命运。
不止阿爹和哥哥,还有牛田村所有男丁,邻村所有男丁,镇上所有男丁,还有晋林军全军……一十二万人啊!
想起禹谷关如炼狱般的尸海尸山,黎晚如坠冰窟。
难道就什么都不做,等着悲惨历史重演?
不!黎晚猛的坐起,思绪在一瞬豁然打开。
是了,为什么老天爷让她来京城当贵姑娘,前世她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所以定不是让她来享福的。
而那时,她在村里出了名的勤快能干,想到此处,黎晚觉得身体马上热了,她习惯性的挽了挽袖子。
她明白了,老天爷是让她来干活的!
于是,江姑娘的闺房内,传出中气十足的一声唤,“秀珠。”
正在屋外煎药的秀珠听到这道叫声,吓了一大跳,她家姑娘何时嗓门这样大了?
她慌忙小跑进屋。
“秀珠,你坐。”黎晚眉眼严肃的拍拍床榻边。
秀珠小心翼翼的坐下,“姑娘,你……”
黎晚抬手打断她,“我问你答就成。”
秀珠蒙怔点头。
黎晚问:“你可认得谢岐?”
秀珠一口气堵在喉咙,险些憋死,小声道:“谢大人乃皇后亲侄,又位高权重,奴婢此等身份,连人鞋履都未曾睹过。”
秀珠都没见过,想必原身江非晚定也没见过。
“你可知在何处能见到他?”
秀珠脸色一红,“姑娘,方才夫人说,和顺公主属于谢大人。”
“何意?”黎晚不解。
秀珠在心中叹口气,姑娘久居闺房,心思单纯,自是不知世家间的牵扯,她只能直言道:“谢大人连公主都尚得,乃人中龙凤,属意他的世家姑娘颇多,夫人是觉得您……”
“我配不上。”黎晚一语点破。
秀珠头低的更下,“不是,可能夫人觉得您身子不好,当先养好身子。”
黎晚不耐地挥了挥手,道:“你就说在何处能见到他。”
秀珠不知姑娘是何时对这位谢大人起了心思,但瞧着姑娘的样子,想必是向念颇重,细想姑娘她也甚是可怜,已经及笄的年纪,却一直被困床榻之间,连一个外男都不曾见过。
如今难得对一公子起了心思,又怎忍心让她单相思。
秀珠把心一横,道:“奴婢听接送老爷的护卫说过,每日辰时,文武百官下朝,皆会从西门主街而过。”
“好,我们明日便去西门主街等他。”黎晚心中冷哼一声,且先瞧瞧他是个什么东西。
一夜思绪万千。
翌日辰时,西门街上人声鼎沸,各色摊贩支起棚子,蒸笼里腾起的热气凝成一片片薄雾。
角落处,一对戴着白色帏帽的女子,正往皇宫方向张望。
“姑娘,你身子可还受得?”秀珠忧心忡忡的问道,其实她带姑娘出来后便后悔了,初冬寒气逼人,若是姑娘因此染了风寒,她便闯大祸了。
她们已经在这儿等了半个时辰,还未见官员们下朝,秀珠着急跺脚,“怎么还不来?”
相比秀珠,黎晚倒显得淡然许多,来这里月余,这是她第一次到江府以外的地方,看着道路两旁几层高的酒楼客栈,街上摊贩叫卖的精致货物,不由感慨,果真是大京城啊。
她下意识拿起一旁摊贩卖的青菜,竟连菜叶子都比她们边境种出的翠绿。
“来了,来了,”秀珠压低嗓音欣喜道。
只见两排轻甲侍兵开道,一队队下朝的官员自皇宫方向而来,或骑马或乘轿。
“姑娘,那便是谢府的马车。”
黎晚顺着秀珠手指方向,看到一辆气派的四驾马车缓缓驶来,车前挂悬着一方紫檀木牌,鎏金的“谢”字苍劲有力。
秀珠失落道:“可惜谢大人今日乘坐马车,连个衣角都瞧不见。”
怕黎晚伤心,她又道:“不过京城人都说谢大人姿容绝世,风姿气度皆是世家公子典范。”
黎晚握着宽袖下的手指,心中腹鄙,什么典范,不过一沉迷男女情爱的懦夫而已。
只是她今日来此,却不是为了瞧他模样。她透过纱帷,目光扫过谢府马车周围神色冷峻的侍卫,道:“他每次出行都会带这么多守卫吗?”
她叹口气,继续小声道:“要是能遇到他落单时候,便好了。”
秀珠闻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黎晚,暗思:姑娘何意,难道是想让谢大人落单,趁机向他表明心意!姑娘竟然已痴心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