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樱的父母前年遭遇了海难,如今只有她和爷爷两人相依为命。
爷爷见是外人来访,很是抵触。但霜樱坚持,爷爷便只是拿着生锈的鱼叉守在一旁,警惕地盯着两人动作。
然而陆玉韬却突然开口道:“老头儿,你们家不信海神吗?不然家里人为何会遭海难?”
林讷行本在和霜樱采摘冰花,听到陆玉韬出言不逊,她也顾不得手上的事情,当即就要上前劝阻,却被霜樱拉住了手腕。
她疑惑地看向霜樱,却见后者对她摇了摇头,又将她拉到屋内。
林讷行无奈,但转念一想,总归陆师兄是不会受伤的,虽然他性子有些狡黠跳脱,但应该也不会伤害凡人。
她正要询问,却见霜樱将刚摘下来的冰花放到她的手上,而霜樱自己也捧着一朵。霎时间,便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她的识海中响起:“你可以通过霜樱花跟我说话。你是谁?”
林讷行瞳孔微缩,尝试道:“我是凌霄宗弟子。”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林讷行。”
霜樱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们为什么会来到海神岛?这里很危险。”
林讷行心头一紧,道:“我们是为清剿邪修而来。昨日我已经见过海神岛的大祭司,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只见霜樱的眼里流露出恐惧,唇角微微颤抖,又通过手中冰花对林讷行道:“他们是坏人!”
林讷行有些不忍,忙轻轻顺了顺霜樱的后背,安抚住她的情绪,温声道:“不要怕。”
霜樱低头看着手里的冰花,道:“喜欢霜樱花的,都是好人,我知道。”她攥紧了林讷行的手腕,道,“你们能不能帮帮海神?海神很痛苦……”她缓了缓,接着断断续续地讲起她小时候不小心撞见的事。
原来,在霜樱五岁那年,她曾跟着玩伴哞哞一起潜入过海神祠。
那时候他们本来只是顽皮,听说在祭祀当晚可以看见真正的海神,便偷偷前往。
却不料,他们无意中发现了海神岛上的残酷真相。
因为害怕,两人在从堂后惊慌逃离时不慎发出了声响。
哞哞为了掩护霜樱,自己出去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力。而霜樱似乎是得到了海神的庇佑,才借着夜色顺利逃回了家中。当夜她便发起了高热,等她醒来,便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们再次重逢之时,还是霜樱的父母离世后,霜樱自己去早市交易物品。而哞哞早就失去了那一段记忆,只把她当成一个面善的陌生人。
霜樱哽咽道:“他们不仅随意鞭笞海神,还吃海神的肉,喝海神的血——还有一个怪物,她的眼睛边上长出了鱼鳞!还有好多红色的虫子……好多!”
林讷行侧身轻揽住霜樱,宽慰道:“我们不会让他们再得逞的。”
霜樱平复了情绪,又想起一事来,便道:“他们在祷告的时候,还说过什么天神、真仙之类的……我也听不懂。散修伯伯说这都是骗人的,世上根本就没有真仙。”
林讷行心神巨震,手中冰花瞬间跌落在地。她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然而霜樱却读懂了她的唇语:天外之人!
尽管林讷行再记不起玄玉简中内容,但那股恨意依然让她刻骨铭心。而现在得知这巫族竟然与天外之人勾结,怎能不叫她恨意更炽?
她的眼里骤然燃起怒火,却在触及霜樱的无助眼神时渐渐熄灭。她将地上的冰花小心拾起,这才对霜樱歉然道:“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吧?”
霜樱摇了摇头,眼中蓄泪:“他们很难对付的。那个散修伯伯本来想帮助海神,却没想到他们控制住了海神,反而将伯伯给杀了。后来,我也不敢再用霜樱跟其他散修伯伯说话……”
泪滴从她的眼中扑簌簌落下,她接着道:“可是,海神说祂快要死了——”她慌忙拉住林讷行的臂膀,唇瓣颤抖,“再不救海神,就来不及了!”
林讷行指尖微微一颤,冰花的花瓣被捏出一道裂痕。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带上笑意,伸手轻抚霜樱的发顶:“不怕,我们人多。就算我们几个不行——”
她故意将腰间符牌晃了晃,碧蓝底色与金色字迹在阳光下相映成辉。光华照耀间,好似诸邪皆会退散。
她的声音也随之变得轻快:“看见这个了吗?这就是我们的宗门信物。我刚刚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我们之所以会来,是宗门——是整个修仙界给我们派发的任务。若是我们许久没有消息,他们就知道我们这里出了事,就会来支援我们的。”
霜樱的眼神一晃,抬手狠狠抹了把眼睛,用力点了点头,终于破涕为笑。她刚才分明从这个阿姐眼里看到了恐惧,但是这个阿姐不怕——她也不会怕,她会尽自己的力量去救海神。
待林讷行将霜樱脸上清理干净,两人便走出屋外,却见霜樱爷爷脸颊红肿且眼角有着淤青,而陆玉韬的嘴角也有一丝红痕。
“陆师兄!”林讷行真是没想到,两人竟还真的动起手来。
她忙向霜樱的爷爷道歉,又赔了些伤药。好不容易将霜樱爷爷的情绪安抚下来,却又听陆玉韬在旁边嘀咕着什么。
“陆玉韬!”林讷行咬牙切齿地瞪向他,却见对方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眼里泪汪汪地,活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
林讷行捏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索性不再理他。和霜樱交易完灵植,她便看也不看陆玉韬一眼,独自下了山去。
陆玉韬见此,急忙跟了上去,一边扯扯林讷行的袖子卖乖,一边又扮着可怜模样左右寻找林讷行的视线。
林讷行被他缠得烦了,便暂时停下脚步,质问道:“陆师兄为何会那样做?”
陆玉韬见林讷行终于理他,便委屈道:“他骂我是狗……”
林讷行:……抱歉,方才她似乎也这么骂过。
周围丘陵起伏,二人虽是从西面下山,但也刻意避开了中央海神祠那一片阴影。
然而,在陆玉韬插科打诨间,雾气悄无声息地漫过脚踝,转眼便浓稠如浆。二人不知不觉就走进了一片迷雾,连神识也只能勉强探到三丈内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