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去北京开庭了。”许星遥牙齿打颤,从怀里掏出温热的铁盒,“给你带了草莓糖,便利店新到的口味。”她说话时,江蘅看见她手腕内侧的胎记被雨水泡得发红,像片即将凋零的枫叶。
阁楼的煤炉烧得噼啪响。江蘅给许星遥披上奶奶的蓝布衫,忽然发现她后颈有块淡褐色的印记,和手腕的胎记连起来,竟像是只展翅的蝴蝶。“初中时摔的。”许星遥摸着后颈笑,“在三中的老槐树下,我追着你跑……”她忽然怔住,指尖绞紧了蓝布衫的袖口。
江蘅的动作顿住。她终于想起照片里的女孩——那个和许星遥笑容一模一样的女孩,后颈也有同样的蝴蝶形胎记。“她叫陈雾。”许星遥望着跳动的炉火,声音轻得像炉灰,“我们总在老槐树下分糖,她喜欢薄荷味,我喜欢草莓味,后来她走了,连块完整的糖纸都没留给我。”
雨声在铁皮屋顶敲出密集的鼓点。许星遥忽然从书包掏出张泛黄的作文纸,是她初中时写的《我的朋友》:“陈雾像片会发光的枫叶,她教会我用糖纸折千纸鹤,说每只鹤都能带走一个遗憾。”作文末尾贴着片压平的枫叶,叶脉间夹着半块薄荷糖纸,齿轮纹路清晰如昨。
“后来我才知道,”许星遥的指尖划过糖纸边缘,“她转学是因为父亲酗酒,和你爸爸的情况一样。”她忽然抓住江蘅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潮湿的布料传来,“那天在便利店看见你,我以为是陈雾回来了,直到看见你校服袖口的补丁——和她走那天穿的一样。”
煤炉上的药壶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许星遥的脸。江蘅望着她手腕的胎记,突然想起奶奶说过,有些缘分是前世的胎记,刻在灵魂的褶皱里。她伸手握住许星遥冰凉的指尖,发现对方手心里还攥着只糖纸鹤,翅膀上写着:“2023.9.20,你给我熬中药时,像在补全我破碎的十七岁。”
暴雨在黎明前停了。许星遥趴在小桌上睡着,睫毛上还沾着水汽。江蘅给她盖上毯子,看见她手机屏幕亮起,锁屏是张旧照片:两个穿三中校服的女孩,在老槐树下比着剪刀手,其中一个女孩的手心里,躺着只糖纸折的蝴蝶——翅膀边缘的缺口,恰好能和许星遥的胎记拼成完整的形状。
晨光透过阁楼的小窗,在许星遥发梢镀上金边。江蘅忽然明白,那些关于薄荷糖与草莓糖的争执,关于枫叶胎记与蝴蝶标本的隐喻,都是命运早已写好的伏笔。就像此刻,许星遥睫毛颤动时,落在她手背上的糖纸鹤正微微展翅,仿佛下一秒就会带着所有未说出口的秘密,飞向有星子闪烁的天空。
而在她们不知道的未来里,这只承载着遗憾与希望的纸鹤,终将穿过流言的风雪、家庭的壁垒,停在彼此灵魂的缺口处——成为照亮对方生命的,第一颗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