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平日里对顾夷恒毕恭毕敬,在县令面前有礼有节,对她也客客气气,没想到背地里却如此糟践下人,正应了他的姓名——顾藏锋——刀锋都藏在暗处。
难怪设计杀吕茂这活要交给他干。
这样的人太适合干脏事了。
林昭贞明白老仆役的心思,无非自觉惹不起官爷,不敢计较此事。她没说什么,让老仆役抬腿、曲腿做了几个动作,一番检查后确认没伤到筋骨,便去房里拿了顾夷恒留下的伤药赠予他。
老仆役千恩万谢,她笑笑便任他歇息去了。
半月过去,听闻顾夷恒这次力挽狂澜守住了清台镇,而后乘胜追击,接连收复年中便落入黄匪手里的岩青、石树两镇,又趁夜突袭舒城,俘获几个黄匪头目,顾夷恒得升按察使。三兄弟名头越发响亮,毛脸长枪顾夷恒,万人敌吕茂,铁猴儿陆仁,连怀兰县的小儿都编了童谣满街地唱。
那边一路凯歌,林昭贞这边岁月静好。
伤口开始结痂、发痒,身上跟挂了块树皮似的,恨不得立刻撕得干干净净。但为了不刺激伤口,以免留疤,只能生生忍住。大夫每两天上门复诊,还奉上几瓶药丸,说是家传秘方,让每日睡前顿服,好调养身子。
小金衣带孩子来县里看望过她,没了和吕茂那层误会,两人性情相投,比从前亲密许多。她还带了个长相秀气,头发炸毛的小姑娘,往前就是一推:“昭贞,这是张绣,张山的妹妹。绣绣爹娘去年走了,剩下两兄妹相依为命,年初出了点事,张山才把她接上山。现在张山跟着大哥打黄匪,绣绣留在寨里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尽念叨她哥了。”
小姑娘眼圈一红,“扑通”跪下:“林姐姐,求求你带我去吧,我保证不添乱!”
林昭贞吓得原地起跳,闪到一边:“别别别!你起来了!有话好好说!再跪下去,我可就跪回来,跟你叩首对拜了!”
张绣抽抽搭搭站起来,鼻头红红的,搭上蓬松的炸毛,莫名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
林昭贞递了手帕过去:“擦擦。别哭了,没说不带你。”
“谢谢林姐姐,我有手帕的,别弄脏了姐姐的……这,这针脚……”张绣眼珠子定住,盯着手帕上歪歪扭扭的‘贞’字,很努力地憋出一句:“还挺独特的……”
小金衣“噗嗤”一声,眼角带笑:“丑得挺独特,是吧?”
林昭贞举起帕子晃了晃,侧过身揣回怀里,扬起下巴:“你嫌丑,我还不给你用呢。”
“给不给我用有什么要紧的,反正有人不嫌弃。比如……顾大哥?”小金衣冲两人直眨眼。
“我们姐妹之间说话,怎么扯到他身上了。”林昭贞红了脸。
小金衣笑得促狭:“我说我顾大哥,碍着你什么事了?出去一趟回来,都变得这么霸道了,还不许人说话呢?”
林昭贞不甘示弱:“你这小金衣……金翼金翼,真没取错名字,古人说‘金翼使’是小蜜蜂,我看你得是只马蜂,逮谁蜇谁。”
“我就这样,高兴蜇谁,我就蜇谁。”小金衣凑近她,眯眼打量:“以前拿茂子蜇你,可从没见你脸红过,现在我信了,你是真喜欢大哥。”
林昭贞恼羞成怒,绕到小金衣身后推着她往外走:“还蜇人?你快回寨子去吧,那儿人多,够你蜇到明年。”
“这就走,这就走。”小金衣笑笑嘻嘻往外走,临了扭头对张绣眨眨眼:“好好跟着你林姐姐。等茂子有了安身的地方,虎子也大了,我再去寻你们。”
临上车时,小金衣把林昭贞拉到一旁悄声道:“帮我管着茂子些,他这个人,最爱往不正经的地方钻。”
林昭贞果断摆手:“别找我。顶多我帮你带个话,让大哥、三弟盯着点。”
“你啊,唉……也是,换作是我,我也不愿理他的。”自从她知道林昭贞和吕茂之间清清白白,就明白了林昭贞当初为什么要走了。她和吕茂真是将林昭贞逼得……小金衣唉声叹气地走了。
“昭贞!出事了!”向来稳重的舒夫人提着裙边疾步闯入,发髻散乱也顾不得整理,“桃镇兵败!有人上书告顾大人勾结黄匪,顾大人已被押往秦京受审!”
“那我哥哥呢?”张绣手中的针线篓“哐当”掉地上,绣得活灵活现的鸳鸯让剪刀拉出一道裂痕。
舒夫人听了个大概便赶来通知林昭贞,具体情况并不清楚,推测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要么得以潜逃,要么一并关押了。昭贞,你……”
“我要去秦京。”林昭贞起身,“绣绣,叫赵忠备马,你去收拾行礼,我们即刻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