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热了。”与蔡芙的应答一同到达青奴眼前的是姜芷川虚弱躺在床上的样子。
青奴跪在床边,“小郎……”
姜芷川摇头,“我无碍的,你去叫巫医来。”
青奴遂含泪对蔡芙道:“劳烦女郎照顾小郎,我这就去请巫医。”
话罢,青奴起身出门请巫医,留蔡芙在原地惊异,永远春风拂面的青奴居然哭了?
难道姜芷川得了重病?如此想来,蔡芙不禁悲从心来,双目垂泪,卧在病人身上哭喊:“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姜芷川本来生病就晕乎昏沉,被蔡芙压住更不好受了,不禁咳嗽几声。
蔡芙连忙起身,紧盯着姜芷川。
姜芷川气喘吁吁,“只是发热而已。”
蔡芙问:“若你只是发热,为何心口难受?青奴看了你一眼就哭了。”
“是么?”姜芷川神智不清,“你说,为什么当弟弟的要杀害哥哥全家,为什么当阿母的要帮弟弟掩埋真相?为什么叔叔为了斩草除根连落魄侄儿也不放过?”
蔡芙暗道,芷川是在说自己么?亲戚关系怎么如此不堪?
姜芷川见蔡芙不答,忍不住道:“乱世自上而下,有一日你家这桃源也不复存在。”
蔡芙闻言想起大姊疑似入宫的事,恼他:“你自己身上心底不舒服,为何诅咒我家?”
“呵呵……赫赫……”姜芷川想笑,却禁不住咳嗽起来。
蔡芙只好原谅他,“我就当你生病胡言乱语了。”
其实蔡芙心中猜测姜芷川应该是妒忌她,毕竟她家中无人互害,反而幸福得如同阿母种的花一样灿烂夺目。
蔡芙怕姜芷川再咳嗽,道:“你没事不许说话。”
姜芷川发热时的眼睛水润清澈,看得蔡芙心底软塌塌的,只好安慰他:“我知道你难受,不管是身上难受还是心里难受,都会好起来的。一觉醒来,明日你就有新的人生,难受会离你而去。”
蔡芙学着阿母安慰她的话安慰病人。
姜芷川点头,眼睫颤动,瞳仁黑亮。
蔡芙道:“快闭上眼睛。”姜芷川这才闭上双目,渐渐气息平缓,蔡芙试探把手伸了出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臂红了一圈。
少间,青奴领着蔡家坞巫医进屋,高登捧着水盆在后面跟着。
“睡着了。”蔡芙悄声说道。
青奴颔首,请巫医上前看诊。
巫医婆婆道,“病人肝气郁结,郁而化火,先耗了阴津,后受了夜风,风寒乘虚而入。如今寒热交加争,腠理闭塞,这热便发急了。”
见众人点头,巫医开了药留下,嘱咐道:“须静卧几日,莫再动气,也莫沾冷风。”
青奴把高登指挥去煎药,又把蔡芙打发回家,对姜芷川道:“小郎,你醒了么?”
姜芷川昏沉中从未踏实入睡,见屋内只有青奴,他道:“叔父此举明中选女官,暗地里寻我。”
青奴颔首,叹道:“不止,还意在威胁窝藏小郎者,逼小郎现身。”
姜芷川看着屋顶道:“我活在这世上除了连累人,还能做什么?”
青奴望见小郎双目无神的模样,心疼不已,道:“小郎,你勿要心存死志,有许多人一直盼望小郎长大,带诸子谋划大业。远的不说,只提近的,蔡家坞的人,如阿芙女郎,都真心待你,心底盼望与你一起长大。”
姜芷川闻言瞳仁发亮,只是想起什么,嘴角下撇,道:“我只怕给她招来灾祸。”
青奴道:“既然如此,等小郎再大些,我们离开此地。”
姜芷川病中忙阻止,“不用搬走,我们再谨慎些。”
青奴破涕为笑,“既如此,小郎须做好眼前事,勿让蔡家坞选出女官。”
天子选九州女官一事,蔡家坞如煮沸水,都使人往江夫人处探听,扰得她苦不堪言。
江夫人江采英对其夫蔡全诺道:“依我而言,蔡家坞不必选女官。蔡家坞女子生在乡野,天真烂漫,又无跟脚,怎能去深宫做事?”
蔡全诺叹气:“此事由中州蔡氏发至昭郡蔡氏,玉潭下达蔡家坞,中州意在安插钉子,还是谋划帝宠,都该于昭郡蔡氏无关才是,昭郡蔡氏根基浅薄,一向不参与皇储之事。”
江采英道:“那我阳奉阴违?”
蔡全诺道:“难。一难在季谈,季谈一脉相连中州与昭郡,女官一事令两地联系紧密,季谈必会执行。二难在民心,坞内多少人奢望名利而耽于风险,天子选女官一事于他们而言,可谓不费力却有厚报!”
江采英低眉,“只望大家擦亮眼睛,不要把女儿家舍了那深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