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婉惭愧地嗯了一声。
葛先生手里的书本都未曾放下,只叫泊君几个顺着念给静婉听。
泊君当然高兴,他的字已写得极好,无需再像高芸几个反复练写。
再来,这位葛先生近来教书懈怠,可因有些难言之隐,国公夫人虽知道儿子学业被耽搁,却不好给他另找西席,只能下学后在自己院子里再多看书,再去城角向表哥请教。
他待得不耐烦,如今教一教这位小堂妹也好。
静婉坐在他旁边,听着泊君一字一字念着三字经,他念一遍,静婉就跟着念一遍。
泊君是个好先生,不仅教她念书,还专门把字拿出来,一个个讲解意思。
话语直白,静婉听得很清楚。
高芸看二人心无旁骛的样子,气得把毛笔扔在地上,骂道:“吵死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写字的!”
年岁渐长,她性子里彪悍的一面越发明显,高家几个孩子早已见识过她的脾气,一直低头练字的高诗君厌恶地在暗地里使了个白眼,而胖乎乎的高潜原本打着瞌睡,被妹妹吓得惊醒过来。
泊君拿起书来,拉着静婉的袖子就扯着人走:“我们出去!”
静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出书斋,带到了回廊处。
见静婉惴惴不安的样子,泊君安慰她道:“高芸就是这个脾气,你莫理她,跟着我读书就好。”
说完,他就捧着自己那本《三字经》,继续念了起来。
他这样负责,静婉都不好意思分神,也捧起手里的书跟着念起来。
所以卢昶回来拿书时,便看见悠长的回廊之下,玉叶清池旁边,一对青梅竹马两两相对,捧着书本念书的场景。
竹马看一眼书,又看一眼对面的青梅,眼神认真。
青梅没有这么大胆地敢看回去,只是偶尔害羞地看上一眼,再低头看书。
卢昶慢慢走过去,是正对着他的高泊君先看到了,高声与他打招呼。
一声表哥出口,静婉也转头看去,就见卢昶手里拿着两卷书,一手别在后,漫步走来。
他今日着一身浅青绿竹纹衣袍,比往日多了些隐士风流。
静婉朝他微微点头,便转过身装作看书。
卢昶站在二人面前,笑着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表哥虽然没说话,可泊君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当即主动交代:“葛先生让我教静婉识字,我正教她读三字经呢!”
别看这位表哥看起来儒雅温柔,可家中几个同辈最怕的就是他,自小到大,但凡这位表哥稍稍放下些嘴角,就要把几个弟弟妹妹吓得不敢出声,连高芸那凶悍的脾气在卢表哥面前都要消失得无影无踪。
卢昶听了,却笑道:“静婉?”
瞧瞧,前两天还堂妹堂妹的喊着,今日就改口叫静婉了。
高泊君没听出他喊这名字时语气,只以为卢表哥是在叫堂妹呢!
静婉还是第一次听到表哥喊她名字,紧张地点点头,可依旧低头捧书,一头柔软的青丝懒懒披着,只能叫来人见到秀美的侧脸。
卢昶看出她似是有些怕自己,只轻轻笑笑,便离开了。
泊君见他走了,似也慢慢呼气,见静婉看来,他笑:“别看表哥斯文,可好歹生于武将世家,身上总感觉带些杀气。”
静婉极为赞同,这位表哥从文真是可惜了,这凌厉之气该配上沙场当个将军才是!
一时间,她竟想象着卢昶穿上铠甲,提银枪上阵杀敌的画面,泊君喊了她几声,才把人的魂喊来。
有泊君这样一位良师,静婉学得很认真,到了晚间,还要点着灯把白日学的功课温习一遍。
可来明远斋第三日,那葛师傅不知得了什么重疾,身子沉得起不来,便向国公府告假十日。
趁着这个机会,国公夫人又从外面请来师傅教授泊君。
她对这个嫡子极为看重,即便只用等着到十七便继承爵位,她依旧希望儿子能科举中第,做个手握实权的朝廷大员,而不是继承一个日渐西山的国公府,坐吃山空。
所以泊君只当了静婉的三日师傅便抱歉离开了,静婉不是不失落,诗君和高芸总有借口回拒她的请教。
那日,正捧着书在长廊下发呆时,一道声音响起:“想些什么,我都看了你半天了。”
她一惊,抬头看去,见卢昶长身玉立,低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