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把香樟树的叶子晒得透明,光斑在教学楼的红砖墙上晃来晃去,像谁撒了一把碎金。午休铃刚响过,高二一班的教室里还弥漫着饭菜香和草稿纸的油墨味,林屿正低头修正一道英语完形填空,笔尖在错题旁画出细小的波浪线,旁边的江驰却把下巴搁在桌面上,盯着窗外发呆。
“林屿”他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你说这树上的蝉,每天叫那么大声,不累吗?”
林屿抬眼瞥了他一下。江驰的校服袖子卷到了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手腕的绒毛上,泛着淡淡的金光。“生存本能。”林屿言简意赅,低头继续在笔记本上写解析,他的英文斜体写得极工整,每个字母的弯钩都像用尺子量过。
苏晚抱着一摞作业本从办公室回来,路过时被江驰叫住:“苏晚,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安静的男生?”
苏晚愣了愣,随即笑弯了眼:“那得看是谁啦。比如林屿这种,安静又靠谱,当然喜欢。”她故意逗他,把作业本往陈嘉树桌上一放,“是吧,嘉树?”
陈嘉树正在整理错题本,闻言抬眸,镜片反光闪过一丝笑意:“江驰的‘不安静’也很有特点,比如上次数学课,老师都没想到的解题思路,你倒是先喊出来了。”他说话总是温和又客观,像给江驰的“肆意”裹了层柔软的包装纸。
江驰“啧”了一声,踢了踢桌腿:“那叫思维敏捷。”他转回头,看向林屿,“喂,学霸,晚上去图书馆吗?听说三楼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晚霞。”
林屿的笔尖在“accommodate”的词尾顿了顿,墨点晕开一小团。“看情况。”他没直接答应,却在笔记本角落画了个极小的正方框,里面轻轻描了个“去”字。
午休的喧嚣渐渐沉淀,教室里只剩下零星的翻书声。江驰不知从哪摸出颗橘子糖,剥开糖纸时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把糖递到林屿面前,自己也塞了一颗进嘴里,糖纸被他揉成一团,精准地投进垃圾桶。“尝尝,橘子味的,跟上次那汽水一个味。”
林屿迟疑了两秒,接过来捏在指尖。糖纸是亮橙色的,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像一片缩小的夏日阳光。他没立刻吃,而是夹在了英语课本里,像夹进一片透明的书签。
下午的数学课讲圆锥曲线,黑板上画满了复杂的抛物线和椭圆。林屿的笔记本上迅速记下定理和例题,江驰却撑着下巴,目光在黑板和林屿的笔记本之间来回切换。他的草稿纸上没写几个字,反而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椭圆,旁边用箭头指着写“这像不像林屿早上买的豆沙包”,又在椭圆内部画了个更小的圆,标上“林屿的眼睛”。
下课铃响时,江驰把草稿纸往林屿面前一推:“喂,帮我看看这道题,老师刚才讲的第二种解法,我没跟上。”
题目是道压轴的椭圆题,林屿扫了一眼,江驰的草稿纸上只写了个题干,连坐标系都没画完整,但在纸角用红笔圈了个公式,正是解题的关键。“这里需要用点差法,”林屿拿起笔,在草稿纸空白处重新画了坐标系,“设两个交点坐标,代入椭圆方程再相减……”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条理。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亮他微垂的眼睫和握笔的手指,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比蝉鸣更有节奏。江驰盯着他的侧脸,忽然发现林屿认真时,嘴唇会微微抿起,形成一条很直的线。
“……所以直线斜率就是这个结果。”林屿放下笔,把草稿纸推过去,上面的解题步骤写得清清楚楚,每个符号都像精心摆放过。
江驰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林屿:“你这脑子怎么长的?我刚才听老师讲了三遍都没转过弯,你写一遍我就懂了。”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伸手想拍林屿的肩膀,却在半空顿了顿,改成轻轻敲了敲桌子,“谢啦,同桌。”
林屿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笔记本往内侧合了合,露出的页面上,刚才那道题的旁边,用极小的字写着“江驰不懂点差法,下次提前画示意图”。
放学时,苏晚收拾好书包,凑到林屿桌边:“今晚去图书馆吗?我听说新到了几本英语原版书。”
林屿还没回答,江驰就抢先开口:“他跟我约好了去图书馆。”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刚才林屿那句“看情况”是错觉。
苏晚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屿一眼,拉着陈嘉树走了:“行吧,那你们好好学习,我们先撤了。”陈嘉树临走前,还对着江驰友好地点了点头,像在默认这个“约定”。